中國開鑿大運河的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吳國君王夫差修鑿邗溝。隋煬帝大規(guī)模開鑿大運河,隋唐時期以洛陽為中心,以向東北延伸的永濟渠、向東南延伸的通濟渠連接若干水道及其支流,加上杭州以北的江南河,大運河連通黃河、海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全長二千七百多公里,千里波濤,帆檣連綿,正如唐代詩人皮日休所言“共禹論功不較多”。歷經數(shù)千年陸續(xù)開鑿,大運河不僅持續(xù)發(fā)揮著貫通南北的作用,也溝通了運河沿岸和更廣大的輻射區(qū)域,促進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貨船通過京杭大運河江蘇泗陽船閘。新華社發(fā)
大運河曾因政治、軍事等原因,裁彎取直。元朝疏浚壅塞的河道運渠,從大都(今北京)直接南下到杭州,京杭大運河成為直接貫通南北的大運河。浙東大運河是京杭大運河的延伸段、大運河與海上絲綢之路聯(lián)通的通道,運河河道、運河流經區(qū)域、輻射區(qū)域及連通區(qū)域,近則為運河沿岸,遠則幾乎涵蓋古代中國整個東部地區(qū),其延伸的陸路和水路則分別與陸路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相連。
隋唐王朝是中國歷史上的鼎盛時期,疆域遼闊。在東部區(qū)域的主要河流都呈東西走向的情況下,開鑿完成南北走向的大運河工程,不僅溝通了東西南北廣大區(qū)域的經濟往來,也成為運河沿線、運河延伸區(qū)域各民族聯(lián)系的橋梁。
隋唐時期的大運河,主要流經今天的北京、天津、河北、河南、山東、安徽、江蘇、浙江八省市,其延伸和輻射的區(qū)域包括都城所在的關中地區(qū),作為戰(zhàn)略重地的東北地區(qū),逐漸成為經濟重心的江南、東南地區(qū)。
隋唐時期,在西部、北部分布著突厥、吐谷渾、鐵勒、吐蕃、回紇、黨項等民族,在與中原王朝的交往中,有大量少數(shù)民族人口內遷,在邊疆地區(qū)也是多民族混居。在東北地區(qū),分布著同源異流的室韋、契丹、奚等部族,是多民族聚居區(qū)。隋唐運河的永濟渠,伸向東北一線,其終端正是幽州。杜甫在《后出塞》中描寫道:“漁陽豪俠地,擊鼓吹笙竽。云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越羅與楚練,照耀輿臺軀?!?/span>它描述的是幽州通過海運與南方地區(qū)進行物資交流的情況,而南方到遼東的海路運輸重要港口,如揚州,也是大運河和長江的交匯處,是南北東西交通的重要樞紐之地。
以運河、長江水系、黃河水系、近海航線為主干的水路交通運輸網絡,將古代中國的廣大區(qū)域連接得更為緊密和暢通,生活在各區(qū)域的各民族也通過包括大運河在內的水網進行交往交流交融。
隨著大運河的貫通,運河沿線興起了一大批新興城市,其中不少城市既是行政中心,也是工商業(yè)貿易中心,如江南地區(qū)運河沿線的鎮(zhèn)江、常州、蘇州、湖州、杭州、丹陽、無錫等。揚州是連通大運河的樞紐之地,成為全國重要的糧食、鹽、茶葉等大宗商品的中轉站和集散地。在與運河溝通的長江航路上,興起了許多著名市鎮(zhèn),如沙市鎮(zhèn)、蘄口鎮(zhèn)、黃池鎮(zhèn)、瓜洲鎮(zhèn)等,這是經濟重心南移進一步深化的表現(xiàn)。
大運河流經和溝通的重要城市,如長安、洛陽、揚州、廣州等,生活著南來北往的各族民眾,他們來自不同民族,身份各異,有使者、官吏、商人、僧人、藝人等,不一而足。隋唐前的北魏政權,建立者是興起于北方草原的鮮卑人,入主中原后,為有效和長久地進行統(tǒng)治,他們主動加速了漢化進程,把都城從平城(今山西大同)遷到洛陽,眾多鮮卑人在中原地區(qū)扎下了根。南北朝時期,大量南遷的鮮卑、匈奴、羯、氐、羌等民族也深度融入了當?shù)亍?/p>
▲這是揚州中國大運河博物館內的展品。新華社記者朱筱攝
隋唐時期的洛陽居民,有很多人是鮮卑人或胡人。運河的貫通,使得各族人群往來和物資交流都鉤織成有序的網絡。如洛陽城中粟特居民為數(shù)眾多,他們常與漢族通婚,在喪葬習俗、文化認同等諸多方面與漢族逐漸趨同。上世紀以來,我國出土了大量墓志和石刻等資料,僅洛陽地區(qū)迄今就已刊布有63方唐代粟特人墓志,墓主為康婆、安恕、安靜、何盛、史玄策等,既有貴族、富商、僧侶,也有從事各行各業(yè)的人士。他們分散居住在洛陽城的各個區(qū)域,與漢族聯(lián)姻,接受中原地區(qū)的文化習俗和信仰,融入當?shù)厣?。在洛陽這個國際大都會,各民族既保持了本民族的特色,又彼此互鑒交融。
隋唐大運河發(fā)揮的歷史作用不僅限于它流經的幾個區(qū)域,它是將古代中國的核心地區(qū)、戰(zhàn)略要地、經濟重地和海陸絲綢之路有效連接起來的重要通道,將運河沿線地區(qū)、延伸地區(qū)、輻射地區(qū)的眾多民族及邊疆地區(qū)有機地聯(lián)系起來,對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大運河輻射和延伸的區(qū)域擴展到北方的歐亞草原、東南的遼闊海域以及西南的縱深區(qū)域,其在世界歷史發(fā)展上的重要作用也得以彰顯。因此可以說,大運河為推動中華文明與世界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鑒作出了重要貢獻。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史學理論與史學史研究中心教授)
來源:中國民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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