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如何促成“可持續(xù)性”？

博物館總是能夠在人類社會一些重要議題上和歷史節(jié)點“發(fā)聲”，這顯示出博物館作為一種特殊文化機構所內(nèi)蘊的自信和力量。比如，今年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為“博物館、可持續(xù)性與美好生活”，其中“可持續(xù)性”是攸關21世紀人類命運走向的一個緊要課題。在當今世界局勢復雜多變的情況下，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將“可持續(xù)性”作為國際博物館日主題，折射出博物館這種文化機構一貫的價值追求——它自信作為一種歷史載體，能夠走進人類當下的重要話題，積極地參與社會現(xiàn)實和人類生活。

但是，面對這一主題，我們還是要提問：博物館如何才能助力人類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并為美好生活賦能添彩？

在筆者看來，博物館要實現(xiàn)助力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目標，最獨特的力量依然來自于它與人類歷史的連接——博物館通過收藏人類歷史、保存人類記憶，使自身擁有對社會現(xiàn)實的解釋力，以及對人類未來的預見力。這樣，博物館就像一根連接人類與自己歷史的臍帶，使今天的人類能源源不斷地吮吸來自歷史母體的養(yǎng)分，從而持續(xù)地生長發(fā)育自身的歷史與文化。

在推動人類可持續(xù)性發(fā)展方面，博物館從來都是一種強大力量。正如在今天，當中華民族擁有走向偉大復興的光明前景時，正是需要從中華文明的歷史母體中去汲取營養(yǎng)的關鍵時刻——我們需要從中華文明5000多年未斷裂的歷史奇跡中，去理解中華文明的獨特基因與歷史密碼，去充滿自信地選擇中華民族在全球化時代的前行方向與道路；我們也需要從中華民族始終沿著多元一體道路演進的歷史規(guī)律中，去理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必然性。

事實上，正是因為今天我們能夠在博物館重溫5000多年中華文明歷史長河中的那些歷史場景和生動細節(jié)，才會對中華民族建立起前所未有的歷史自信、文化自信；正是因為今天我們在博物館能夠清楚地看見“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也才會對“我們要到哪里去”更為清晰和堅定，才會對中國式現(xiàn)代化充滿信心——因為這條道路，既是關于我們未來的，同時也是關于我們歷史的，因為我們有自身的歷史，也才會有我們獨特的未來方向。

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是基于中華文明歷史發(fā)展邏輯的必然——這是博物館給予我們的智慧，也是今年博物館日主題“博物館、可持續(xù)性與美好生活”給予我們的啟迪。

怎樣讓一座古老院落“活”起來？

今日中國，博物館正在成為一個無比活躍的文化機構，用不斷更新的“語言”，向人們講述歷史和傳統(tǒng)，來實踐可持續(xù)性和美好生活的目標。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趨勢，就是當“讓文物活起來”成為中國博物館界的一個重要目標和任務時，我們發(fā)現(xiàn)，博物館展覽展示的整體面貌正在發(fā)生巨大的嬗變。我們在打造展覽的時候，不再只把中心點局限于文物實體本身，而開始更普遍地去關心如何通過構筑一個歷史文化語境，來闡釋和呈現(xiàn)“物”背后的歷史價值和宏大故事。也就是說，如果說以往博物館是以“物”本體為中心來打造展覽，那么，現(xiàn)在博物館正轉向以“物”所蘊涵的歷史文化價值為展覽中心。在這方面，今年3月末開放的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就是一個很好的案例。

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位于北京西單繁華地段、有著600多年歷史的蒙藏學校舊址。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蒙藏學校的文物本體蘊涵著一個極其珍貴的歷史見證價值，那就是“近代以來，少數(shù)民族為什么會跟黨走？”近100年前，正是在這里，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領導人李大釗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崇高理想，引導和感染了蒙古族和藏族青年，讓他們投身到為中華民族獨立解放而奮斗犧牲的偉大洪流中，這又使這個古老院落具有了對近代中華民族從自在到自覺偉大轉變的珍貴歷史見證價值。

所以，當蒙藏學校舊址要活化利用的時候，如何讓這座古老的院落“發(fā)聲”，是一個很重要的選擇。一方面，展示這座古老院落作為國家重點保護文物的本體價值很重要；另一方面，呈現(xiàn)出這座院落作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象征性歷史價值更重要。我們有必要通過蒙藏學校舊址的歷史記憶，構筑出一個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語境，釋放出它對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空間媒介價值。

在具體設置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的展示方案時，我們顯然需要順應今天博物館正在面臨的從向大眾“傳播文化”到與大眾“共享文化”的理念轉變，順應博物館從面向大眾“單向傳播”到與大眾“雙向影響”的實踐轉變。所以，觀眾走進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時，會發(fā)現(xiàn)它是一個線上與線下相結合、虛擬與現(xiàn)實相融合，具有深度沉浸性和高度互動性、融主客為一體的體驗場所，觀眾在這里從被動的觀看者變成了主動的體驗者。這里既有用各種新媒介和數(shù)字化手段鋪展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發(fā)展的歷史場景，又有不同地區(qū)、不同民族帶來的豐富多樣的文化展演和體驗項目。

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對外開放以來，中央民族大學師生、新疆籍在京各民族務工經(jīng)商人員等先后走進體驗館參觀學習，體驗館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體驗區(qū)也相繼推出了英雄史詩《瑪納斯》《江格爾》展演、“中華文學講堂”英雄史詩《格薩爾》主題講座、“河西走廊”情景體驗、天津楊柳青木版年畫體驗等。體驗館正在以一種全新的“打開方式”，成為展示各民族燦爛文化的新窗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場所。

這樣，蒙藏學校舊址作為一項珍貴的歷史文物，與它今天成為一座充滿生機活力的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之間，就構成一種隱喻的關聯(lián)。它今天所具有的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現(xiàn)實功能，讓它重新回到了它的歷史脈絡當中，以一種“活”起來的形象實現(xiàn)對其歷史意義的重新闡釋。這正是文物活化利用的真意。由此，我們也找尋到一條博物館實現(xiàn)“可持續(xù)性與美好生活”這一主題的路徑。

（作者系中國民族博物館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