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內蒙古地區(qū)歷史文化遺存、城市遺址和周邊墓葬當中,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主要包括石器、青銅器、金銀器、陶瓷器以及壁畫、碑刻、雕塑、絲織品等,構成了文化遺產的一大特色和亮點。目前,全區(qū)館藏文物達135.1萬件/套。這些文物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和中華文明的重要實證,見證了我國古代內蒙古地區(qū)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恢宏歷程。
《中國民族》雜志擬與內蒙古博物院聯合于2023年第6期《史話共同體》欄目推出重磅專題:內蒙古地區(qū)文物考古見證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歷史文化遺存見證中華文明曙光
在遙遠的舊石器時代,內蒙古地區(qū)是人類的重要起源地之一。
發(fā)現于呼和浩特市的大窯遺址是內蒙古地區(qū)迄今發(fā)現最早的古人類活動遺跡,是世界上最大的石器制造場,距今50萬年,出土了砍砸器、石核、石片、石斧等多種類石器,證實這里的遠古先民利用石材打制石器,制作狩獵工具。
發(fā)現于鄂爾多斯市烏審旗的薩拉烏蘇遺址,出土了動物化石和人工打制石器,目前已發(fā)現人類化石20余件,被命名為“河套人”,距今15-7.5萬年。在錫林郭勒盟東烏珠穆沁旗發(fā)現的金斯太遺址,出土了大量石核、刮削器、砍砸器、石葉、尖狀器等石制品,距今約3-1萬年。薩拉烏蘇遺址的石器形制及其制作技術,金斯太遺址石器制作的勒瓦婁哇技術,均與同時期的歐洲史前文化相同,也反映了歐亞大陸各地同時期文化的互動關系。
內蒙古博物院《 長城兩邊是故鄉(xiāng)——內蒙古文物菁華展》海報
紅山文化主要分布于西遼河流域,距今 6500-5000年間,以出土大型農業(yè)生產工具石耜、祭祀性玉器、“之”字紋筒形罐、紅頂缽陶器、大型泥塑神像以及祭祀建筑群為核心內容,以內蒙古哈民遺址、遼寧牛河梁遺址為代表。紅山文化“C”型玉龍、玉人像和泥塑女神像,是人類進入文明社會的重要標識。在赤峰市敖漢旗興隆洼遺址,出土了中國最早的玉玨、玉管、玉鑿等,玉器制作打磨技術已相當成熟,距今8000年左右。在赤峰市翁牛特旗三星塔拉村發(fā)現的“C”形碧玉龍,吻部前伸,雙眼突起呈梭形,頸脊起長鬣,龍尾內卷,整體呈騰飛狀,是紅山文化玉器的杰出代表,也被稱為“中華第一龍”,是中華文明5000多年歷史的象征。
紅山文化、仰韶文化的三角形、條形、渦旋紋彩陶紋樣的趨同,充分體現了古代內蒙古地區(qū)多種文化間的交流互鑒、良性互動。
青銅時代,內蒙古地區(qū)大型聚落遺址和早期城市的出現,一些帶有濃郁中原文化元素文物的出土,標志著古代內蒙古地區(qū)與中原地區(qū)的交往交流更加深入。
出土于赤峰市夏家店下層文化大甸子墓地嵌貝彩繪陶鬲,器表通體以紅、白兩色互為襯托,繪制出不規(guī)則排列的折線和勾連組合而成的幾何形紋飾。陶鬲是我國古代先民日常生活使用的一種炊具,最早出現在距今4500年左右的龍山時代,一直沿用到距今2500年左右的戰(zhàn)國時期。鬲的形制特異,它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符號,對于深入探究中華文明的起源與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出土于呼和浩特市和林格爾縣土城子古城遺址的銘文青銅劍,在劍身近劍格處陰刻篆體銘文“耳鑄公劍”四個字,經考證為春秋時期晉文公重耳所用之劍。晉文公是春秋“五霸”之一,曾避難出奔于狄。關于狄的活動地域學術界曾經一直沒有明確,正是這把劍的發(fā)現,為解答該學術疑問提供了新的證據。在“耳鑄公劍”出土地和林格爾土城子地區(qū)發(fā)現了一座春秋時期的城址。據《史記·晉世家》“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記載,晉文公在狄國生活了12年后成就霸業(yè)。晉國與狄民眾長期通婚,往來密切,這件越式青銅短劍就反映了中原與北方民族之間交往融合的歷史。
在和林格爾土城子古城還出土了一件戰(zhàn)國時期的樹木鳥獸紋瓦當,其居中飾一樹紋,樹冠向上呈拱形,枝葉兩側對飾飛鳥,樹干上對飾攀緣的雙猴,樹根部對飾山羊。這種樹紋瓦當在山東齊國臨淄故城出土較多,樹冠飛鳥、猴子援樹題材源自中原靈魂升天、王侯將相等傳統文化,而對羊內容的出現則又反映了當地畜牧經濟的特色。這件瓦當是當時內蒙古地區(qū)經濟文化發(fā)展的縮影,生動地體現了中原與北方草原地區(qū)交往交流交融的狀況。
考古實物講述民族融合歷史佳話
在內蒙古長城沿線分布的古代郡縣城址當中,也同樣出土了大量秦漢時期的精品文物,印證著這一時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
在呼和浩特市賽罕區(qū)八拜古城出土了漢代龍首青銅灶,從灶臺上鍋的配置看,蒸、煮、炒炊具齊全,可見當時當地農業(yè)生產技術發(fā)達、農耕經濟繁榮以及食品種類之豐富。
在呼和浩特市南郊大黑河畔,有一處高達33米墳冢,這便是號稱“青?!钡耐跽丫惯z址。在此處以西、黃河以北的包頭召灣漢墓中,出土了一件“單于和親”瓦當。公元前53年,南匈奴首領呼韓邪單于率眾歸附漢朝;公元前33年,漢元帝賜漢朝宮女王嬙嫁給呼韓邪單于,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昭君出塞”。漢匈和親之后,邊疆地區(qū)出現了“邊城晏閉,牛羊遍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的景象。
關于出土的漢代文獻檔案文物,以額濟納旗居延遺址發(fā)現的3萬余枚漢簡最為典型。這些居延漢簡詳細記錄了當時的烽燧、驛傳、屯田、屯戍制度和戍卒生活等各方面情況,內容涉及古文字、文書檔案、中醫(yī)藥、數學、天文歷法、法律、軍事、經濟、交通等多方面,被稱為“20世紀中國檔案界的四大發(fā)現之一”。同時,在呼和浩特市和林格爾縣新店子發(fā)現的小板申村東漢壁畫墓,有保存完好的壁畫56組、榜題250條,涉及莊園、塢堡、烈女孝子、出行畋漁、牧馬牧牛等內容,反映了當地多民族共處其樂融融的田園生活,是目前我國研究東漢莊園制度最完整的實物資料。
魏晉時期的內蒙古地區(qū)是民族大融合的前沿地帶,在此活動的主要民族以鮮卑人為主,還有烏桓、高車和柔然等。
鮮卑人南遷進入中原,實際上也是廣泛接受漢文化,主動融入華夏民族的歷史過程,所以,這一歷史時期不同種類的文物都深深地打上了文化交流融合的烙印。鮮卑人的裝飾以動物形金屬牌飾為主,通常以鹿紋、馬紋、猴紋為主體,其中以出土于烏蘭察布市察哈爾右翼后旗井灘村的三鹿紋牌飾最為典型。此牌飾呈長方形,黃金鑄造而成,透雕并列佇立著三只大角鹿。在中原傳統文化中,鹿是常見的寓意吉祥的動物題材,這枚三鹿紋牌飾便是鮮卑人廣泛吸納中原文化的實物例證。
與鮮卑人同時融入中原的還有烏桓等民族。出土于涼城縣小壩子灘村的印面陰刻篆書“晉烏丸歸義侯”六字的金印,是中原王朝賜予烏桓首領的重要印鑒。烏桓在魏晉時期亦稱作“烏丸”,“歸義侯”則是中央王朝對周邊歸附少數民族首領賜予的封號。該類文物出土較多,如“晉鮮卑歸義侯”“晉匈奴歸義王”“晉夫余歸義王”“晉歸義羌王”等各類印鑒。烏桓是我國古代北方地區(qū)的重要部族,“晉烏丸歸義侯”金印與東漢“護烏桓校尉”漢墓壁畫相互印證,是各民族密切往來、文化交融的實物見證。
在內蒙古隋唐時期的古代城市遺址和墓葬中,也出土了一批珍貴文物。它們在裝飾紋樣和制作工藝上,均體現了制作技藝的高度發(fā)達以及多民族文化融合的顯著特色。
出土于赤峰市喀喇沁旗哈達溝窖藏的摩羯戲珠紋金花銀盤堪稱精品。該銀盤在口沿部鏨刻牡丹紋和葡萄紋,底心鏨刻相向摩羯紋,盤心飾一火焰寶珠。與金花銀盤同時出土的還有5件類似的銀盤,紋樣裝飾有獅紋、鹿紋、團花紋、葡萄紋。其所飾摩羯紋,在古代印度雕塑和繪畫中常有出現。唐代佛教盛行,摩羯紋也逐漸中國化,成為金銀器上普遍的裝飾紋樣。摩羯紋銀器在唐朝的盛行,體現了中國古代中外交流的頻繁密切,其中國化的改變也體現出中華民族對外來文化的兼容并蓄。
此外,與葡萄紋有關的瑞獸葡萄鏡在內蒙古地區(qū)也很常見。較為典型的是和林格爾土城子唐代單于大都護府遺址出土的瑞獸葡萄鏡。該鏡內區(qū)繞鈕有4只瑞獸首尾相接,葡萄藤蔓纏繞于瑞獸間,在葡萄和葉蔓間還飾有8只姿態(tài)各異的飛鳥,堪稱精品。銅鏡制造技術與當時社會進步、生產發(fā)展、文化繁榮有著密切關系,從這件瑞獸葡萄鏡的裝飾紋樣可以看到隋唐盛世文化交流融合與手工業(yè)生產的高度發(fā)達。
遼金西夏時期是內蒙古地區(qū)古代城鎮(zhèn)快速發(fā)展的階段,在城鎮(zhèn)遺址和外圍墓葬中出土的大量珍貴文物,從一個側面印證了草原民族文化與漢文化的交融互鑒。
內蒙古地區(qū)出土的遼代文物種類全、精品多,在全國具有典型性。赤峰是遼朝的京畿地區(qū),遼祖陵、遼懷陵、遼慶陵等三大皇族陵寢便位于此地,這里還分布有大量的貴族墓葬。在這些墓葬中出土了數量眾多的金銀、陶瓷、絲綢、壁畫等文物,這些文物中原文化色彩濃郁,以儒學、佛教、漢文字等題材以及陶瓷、絲綢等器物為大宗。在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寶山遼代貴族墓葬中發(fā)現了大面積精美的壁畫,主要有“貴妃調鶯圖”“織錦回文圖”“高逸圖”“降真圖”,題材豐富,故事粉本皆源于中原地區(qū)。遼代文物比較多見體現中原文化的金銀瓷器,如出土于通遼市科爾沁左翼后旗吐爾基山遼墓的龍紋金花銀盒,其器蓋、器身便裝飾了龍紋、如意云紋、鸚鵡紋、牡丹紋、獅子紋、鳳凰紋等,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的集合體,堪稱藝術瑰寶。出土于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耶律羽之墓的遼孝子圖紋鎏金銀壺,在頸、腹部鏨刻了“搤虎救父”“為母埋兒”“臥冰求魚”等8幅孝子故事圖。由此可以看出,忠孝節(jié)義等儒學思想觀念已被契丹人所接受,并成為遼代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準則。在該墓出土的“萬歲臺”金花銀硯盒,也通體裝飾忍冬卷草紋、牡丹紋、蓮紋、龍紋,并刻劃有“萬歲臺”三字,盒內還裝有一件箕形石硯和兩支毛筆。該硯盒主人為東丹國丞相耶律羽之,此時文房四寶已經被契丹皇族上層所接受和使用,可見中原文化影響之深。出土于通遼市奈曼旗遼陳國公主墓的4組琥珀瓔珞,飾有龍、牡丹、鴛鴦、菊花等紋樣,分別佩戴于公主和駙馬的頸部。琥珀為舶來品,來自歐洲的波羅的海地區(qū),在琥珀上雕刻中原傳統紋樣,是中華文化與西方文化的完美結合。同樣出土于耶律羽之墓的遼白釉雞冠壺,是仿照皮囊燒制而成的瓷器,又稱“皮囊壺”。契丹人將生活中經常使用的皮質器皿,移植到中原傳統的瓷器燒制技術上,定燒出特殊形制的器物,完美地融合了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
元明清時期邊疆治理的重要實證
元明清三朝是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鞏固發(fā)展的重要歷史時期,邊疆治理體系更加成熟,草原絲綢之路也進一步繁榮發(fā)展,內蒙古地區(qū)的城市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城市功能由軍事防御逐漸向經濟貿易、商品交換功能轉變。在內蒙古這些古代城市遺址出土的文物,更多地體現了當時的管理制度中所蘊含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深厚內涵。
元代的出土文物以建筑構件、雕塑、金器、瓷器為主,也最為精美。
世界文化遺產——元上都遺址出土了較多的石刻文物,多為漢白玉大理石精品。在其宮城正殿大安閣西南角出土的漢白玉龍紋角柱,再現了元代皇家宮城建筑的華麗壯觀。漢白玉角柱正面和左側分別是豎向高浮雕對稱的五爪騰龍,并配以牡丹、菊花、荷花和蓮藕等花卉,形成一幅龍穿花海的動態(tài)圖。在元上都地區(qū)還出土了一件元代“五子登科”石刻,出土于錫林郭勒盟多倫縣砧子山,屬于元上都城外墓葬出土文物。畫像石描繪了5個童子正在援樹摘取掛在樹梢上的風箏,畫面以風箏為中心,構圖寓意為“五子登科”。該石刻反映了元代民間世人對科舉功名的推崇。
元代的牌符類文物也較為常見,以興安盟科爾沁右翼中旗色音花出土的夜巡牌最為典型。該夜巡牌首部飾蓮花式鈕,圓牌正面居中為“元”字,外圍環(huán)雕有漢文“天字拾二號夜巡牌”等,其反面居中自右至左雕刻有豎排波斯文、八思巴文、畏兀兒體蒙古文三行。圓牌發(fā)放編號以源自中原文化的《千字文》為序列,這在元代牌符中較為盛行,體現了元代多元文化匯聚交融的特點。
內蒙古地區(qū)還出土了元代中原各大窯口的精品瓷器,以烏蘭察布市集寧路古城出土瓷器最為典型,其中出土的青花梨形壺是經典之作,器蓋整體捏塑成蹲坐在蓮花上的小狗形狀,壺體雙面飾緾枝牡丹花,把手飾火焰紋,代表了元代青花瓷器創(chuàng)燒的最高技術水準。與青花瓷器相媲美的是磁州窯的紅綠彩瓷財神像,也出土于集寧路古城遺址,為一倚座的文官形象,頭戴高冠,身穿圓領、闊袖對開式長袍。這件紅綠彩瓷塑像出土時呈站立狀,在房屋的前廳部位,周圍置有燈盞和銅錢。據此判斷,它應當是古城內居民供奉的文財神。集寧路古城屬于商貿城市,這件紅綠彩瓷塑人像的出土,說明中原文化對草原地帶已經產生深遠影響,也反映了當時當地商業(yè)貿易繁盛的景象。
在呼和浩特市豐州古城窖藏出土的鈞窯香爐,正面有一方形題記,刻有“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爐一個”銘文,施釉渾厚大氣,色彩變幻莫測,是目前出土的器型最大、色彩最豐富、制作最精湛的鈞窯產品。香爐多用于佛寺、道觀、孔廟禮儀祭祀活動,從鈞窯香爐的規(guī)格上可以看出中原傳統的祭祀禮儀在草原地帶施行的盛況。
出土于額濟納旗黑水城遺址的合同婚書,是元代檔案文書類的代表性文物,書寫在麻紙上。這是該遺址出土的一件最為完整的婚書。黑水城古城元代時為亦集乃路治所,城內分布有官衙、肆市、驛站、寺院等,居民中有漢人、蒙古人、黨項人、色目人、阿拉伯人等。在這里發(fā)掘出土文書近3000余件,其中漢文文書2200余件,數量最多,其他依次為西夏文、畏兀兒體蒙古文、八思巴文、藏文、亦思替非字、古阿拉伯文等。由此,也反映了元代邊疆地區(qū)民間禮俗法律制度的實施與民族融合的真實狀況。
明清時期,內蒙古地區(qū)出土的文物多與邊疆治理、經濟社會發(fā)展有關,其中不乏代表性文物。
明代萬歷掐絲琺瑯葵口盤出土于庫倫旗三家子村,盤面飾枝花卉、牡丹、如意紋,盤內底篆書“壽”字,左右雙龍戲珠紋,底足處楷書“大明萬歷年造”六字款。燒造琺瑯制品的技術源自中亞波斯、阿拉伯地區(qū),經過中國工匠的吸收創(chuàng)制,植入了中原傳統的文化符號,與青花瓷一樣,成為中西合璧手工業(yè)生產技術高度發(fā)達的精品杰作。
清代的烏蘭察布盟長印,是清王朝加強內蒙古邊疆地區(qū)管理的重要實證。此印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頒造,其印面及印鈕左右分刻有蒙文、滿文,皆譯為“烏蘭察布盟長之印”。清朝在邊疆民族地區(qū)所用官印,均采用漢文、滿文與其他民族文字合璧組合的形式。清中央政府在蒙古地區(qū)實施盟旗制度,對漠南蒙古劃分為六盟四十九旗,盟長即為各札薩克旗會盟與集會的管理者。盟旗制度有效地強化了中央政府對邊疆地區(qū)的管理,對于促進民族團結和經濟社會發(fā)展具有積極意義。
清中央政府不斷加強對邊疆地區(qū)的管理,還體現在對黃河的有效治理上,其相關文物反映了黃河沿岸地區(qū)各民族文化的交融。其代表性文物是矗立于內蒙古托克托縣雙河鎮(zhèn)河口村的兩根蟠龍鐵幡桿,鑄造于同治元年(1862年)。這兩根蟠龍鐵幡桿通高12米,其底座礎石為花崗巖材質,頂端桿頭為圓球形,寓意“天圓地方”。幡桿礎石的鐵帽上鑄有琴棋書畫、八駿、暗八仙等圖飾,幡桿下端鑄有“海晏河清威靈著績”“風調雨順億兆蒙休”的對聯。每根幡桿中間部位都鑄有巨大的蟠龍一條,巨龍上方各鑄玲瓏斗一個,玲瓏斗每面有鏤空雕龍兩條,加起來共有九條龍,意為“九龍治水”。幡桿上還分別鑄有晉商商號、匠人及紀年等銘文,系鑄造始由。這兩根中原文化特色濃郁的鐵幡桿,既體現了黃河沿岸地區(qū)的人們祈望風調雨順、海晏河清的美好愿景,也反映了陰山南麓、土默川平原經濟和文化交融的景象。
內蒙古地區(qū)文化遺產的重要價值
近年來,內蒙古地區(qū)重要的考古發(fā)現成果卓著,一大批精品文物不斷涌現,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龐大遺產體系,全方位深層次地彰顯著內蒙古地區(qū)文化遺產的重要歷史文化價值。
首先,內蒙古地區(qū)文化遺產清晰展現了我國北方區(qū)域中華文明起源、形成、發(fā)展的基本圖景、內在機制及區(qū)域文明的演進路徑。內蒙古地處我國北方草原地帶,是中華文明起源的重要區(qū)域之一??脊虐l(fā)現的“大窯人”“河套人”“金斯泰人”“扎賚諾爾人”等古人類遺存,時代序列為距今50萬年至2萬年,從而確立了中國北方草原地帶舊石器時代文化由早到晚的完整序列,開啟了北方草原地帶人類文明起源的序幕。到了新石器時代,中華文明曙光初現。在西遼河流域,分布有興隆洼文化、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小河沿文化、夏家店下層文化等考古學文化,其中遼寧凌源牛河梁紅山文化的壇、冢、廟被發(fā)現以后,世界文明史的格局從此被打破,中華民族5000多年的文明歷史為世人所認知。而在內蒙古中南部的黃河流域,同時分布有白泥窯子文化、王墓山文化、海生不浪文化、廟子溝文化、朱開溝文化等考古學文化,昭示著草原地帶區(qū)域文明演進維度的快速拓展。中國北方黃河流域與遼河流域的諸考古學文化的發(fā)現,與長江流域良渚文化、三星堆文化遙相呼應,形成了中華文明體系的完整架構,中華文明起源與發(fā)展的歷史脈絡更加清晰顯現。中華民族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得以實證,中華文明的標識體系進一步形成。
其次,內蒙古地區(qū)文化遺產進一步詮釋了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形成發(fā)展的歷史進程。北方草原地帶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繁衍生息的歷史舞臺,農耕文明與游牧漁獵文明的匯聚融合為中華文明的永續(xù)發(fā)展注入了生機與活力。戰(zhàn)國秦漢以來,中國北方生活著北狄、匈奴、東胡、鮮卑、柔然、突厥、回鶻、契丹、黨項、女真、蒙古、滿、漢等諸多民族,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始終是歷史發(fā)展的主流。中原王朝先進的典章制度、儒家思想浸潤于各地方政權的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各民族匯聚融合、共同發(fā)展,為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堅實基礎。秦、漢兩朝在內蒙古地區(qū)設置郡縣,修建長城、直道,屯田戍邊,強化了對北部邊疆地區(qū)的開發(fā)與治理。魏晉時期,鮮卑人南下進入中原,建都立制,極大地促進了民族大融合。隋唐時期,中原王朝以羈縻州府的形式加強對邊疆各部族的管理,多民族共處一域,民族交融成為常態(tài)。遼金時期草原城鎮(zhèn)大規(guī)模的興建,城市建設啟用唐宋典章制度,城市文明得到了快速發(fā)展。元明清三朝,中原禮儀典章制度在草原地帶廣泛施行。元朝推行行省制度,西藏地區(qū)正式納入中央政府直接管轄,漠北地區(qū)劃歸嶺北行省,今內蒙古地區(qū)則屬于中書省直轄,稱之為“腹里”。明朝在漠南地區(qū)設置九邊重鎮(zhèn),并修筑長城,興建城市,加強互市貿易,南北互動頻繁,“隆慶和議”保障了長城兩邊的長期和平。清朝統一漠南、漠北喀爾喀和漠西蒙古各部,實施盟旗制度,設置黑龍江將軍、綏遠將軍、伊犁將軍,有效地加強了對北部邊疆地區(qū)的管理,促進了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鞏固發(fā)展。
再次,內蒙古地區(qū)文化遺產充分彰顯了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民族形象,是堅定歷史自信的重要文化基礎。位于我國北方草原地帶的內蒙古自治區(qū),作為舉世聞名的草原絲綢之路的重要區(qū)域,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東西方文化交流互鑒的大通道,也是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交匯融合的核心地帶。這種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賦予草原文化遺產特殊的歷史文化價值。例如,鄂爾多斯水洞溝“河套人”頭蓋骨化石,赤峰紅山文化碧玉龍,鄂爾多斯青銅器,陰山巖畫,居延漢簡,北魏盛樂都城,遼上京、遼中京都城,遼祖陵、遼懷陵、遼慶陵皇族陵寢,世界文化遺產元上都,元代青花瓷器,草原絲綢之路等等。這些有形的文化遺產體系龐大、價值突出、馳名中外,勾勒出了中華文明起源發(fā)展的完整脈絡,展現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見證了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形成發(fā)展的歷史進程,詮釋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演進的基本圖景,體現了中華文明的博大精深和對人類文明作出的巨大貢獻,承載著中華民族的基因和血脈,正在煥發(fā)出愈加奪目的光彩,是永遠值得我們珍視和傳承的寶貴歷史文化遺產。